【有春美文】文/束有春
雨花石，多么富有詩情畫意的石頭！“雨花”二字，讓這個深深埋在泥土中的小小石頭既可登大雅之堂，又可入尋常人家；既可作為賞石把玩自娛養心，又可作為激活一方的經濟杠桿。人們知道南京有雨花臺，而不一定知道它的來歷是與佛教傳說有關；南京有雨花石，人們一定會自然聯想到與雨花臺有關。
雨花石收藏界朋友也會告訴你，在今天的南京雨花臺地區、江寧地區，地底下也曾出現過如今人眼中的雨花石，是佛教傳說賦予了這種精美石頭以“雨花”詩意，還是雨花石與雨花臺各表一宗?個中緣由，沒有必要理得太清，因為雨花石與雨花臺、佛教傳說與大自然的神來功夫，在共同讓南京這座七朝古都變得更加富有傳奇色彩和萬般引力。
但我還是想告訴你：南京雨花石的真正原生地不在南京的主城區，而是在南京長江以北的六合地區和揚州儀征的月塘一帶，其中尤以六合地區的橫梁鎮為最，這個鎮有“石鄉”之譽。而在橫梁地區，又以王道林先生所在的“米家洼”800畝土地為雨花石原生地的最佳遺存所在。“米家洼”因北宋書法家、“石癡”米芾的第十八代孫、明代六合知縣米萬鐘酷愛雨花石而得名。
當地至今還流傳著米縣令當年如何組織家丁搜集開采雨花石的故事，這個故事在今天聽起來，明明講的是封建社會縣太爺在利用職權謀取私利、滿足個人喜好的利己行為，但因為米萬鐘是石癡米芾的后裔，所以人們就好像對他讓了三分冤、多了三分情。殊不知，“石癡”米芾當年是喜歡拜“瘦、透、漏、皺紋”的太湖石，而縣太爺米萬鐘喜歡的是圖案天然精美的雨花石，兩者欣賞對象雖然質地相當，但意境不一，但也正因為米縣令的當初所為，為六合地區留下了“米家洼”這個雨花石原生地的地名活化石。
作為稀缺資源，雨花石是隨著當年大量礦藏開采而大批大批地重現天日的。隨著國家對自然環境保護的重視程度提高，生態修復被提到了戰略位置進行重新思考。江蘇徐州地區許多小煤礦被關閉后如何合理使用、宜興的紫沙泥礦限制開采后如何保護使用，等等，這些問題都提到了當地政府的議事日程，有的已經交出了令人們滿意的答卷。雨花石資源也是一種稀有資源，六合及儀征地區對一些礦藏也早已在10年前停止或限量開采，一方面是環境保護的需要，更重要的是也將雨花石資源給一并保護了下來。
僅南京六合地區而言，大量礦坑被重新填土復墾，增加了土地面積，但隨之帶來的是雨花石的原生地信息也將被掩埋在泥土中而在人們的記憶中變得模糊。六合地區、尤其是橫梁鎮人民政府從保護傳承雨花石文化、通過雨花石文化來帶動地方經濟文化建設發展的高度，果斷作出決策：保護米家洼一帶近800畝的雨花石原生地，對雨花石原先賴以生存的沙石開采礦坑進行保留，在科學規劃引領下作適當修復，以滿足人們了解雨花石的前世今生的需要，以滿足旅游參觀、文化休閑、雨花石文化研究展示等需要，在自然界的大舞臺上，向人們集中陳列展示雨花石原生地的原始樣態，達到更加有效的挖掘、弘揚、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效果。
而這一重任，就落在了土生土長的民營企業家王道林先生肩上。與成千上萬的六合人一樣，王道林先生也是位雨花石愛好者與收藏者，但他也喜歡把弄些園林盆景，并且亦已漸成規模。在承擔了米家洼生態保護與雨花石文化保護傳承的光榮使命后，王道林先生首先將自己收藏的所有盆景全部搬移到了米家洼，既裝點了大自然，又實現了與他人同樂。他將這方寸盆景園地命名為“米園”，以紀念老縣令米萬鐘當年對雨花石收藏的重視，同時也可視為是米家洼的一道風景。
當你走進王道林先生的那片土地，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富有生機、與自然山水融為一體的、由王姓主人打造的米家園囿。辛丑年霜降節氣過去兩天了，南京依然保持了晴朗碧空、氣溫宜人的天氣，我驅車來到了米家洼那片土地，參加由王道林先生承辦的南京雨花石協會2021年年會。
我是今天到會較早的一位，因為我想利用這次機會，仔細領略一下丹桂依然飄香的深秋季節田園風光，領略那唯一保留完整、原始的雨花石出生地模樣，更重要的是希望能碰上好運，尋覓到一兩顆真正的雨花石。踩在滿是沙石鋪就的山野小道上，只見眼前時不時會出現一兩處面積可觀的水塘，有一個水塘里還有幾只老鵝在弄紅掌、戲清波，見到有人過來，還發出杠杠的鳴叫聲。
王道林先生告訴我，這些水塘都是當年開采沙石礦時留下的礦坑，有的有幾十米深。水塘邊幾乎全部是由小石頭構成，你所見到的，幾乎是被稱之為“鵝卵石”的那種，而有收藏價值、被稱之為“雨花石”的那些古怪神奇的精靈們，據說就在水塘四周和你的腳底下。只有當你繼續向前，走到兩壁對開、中間有一條長長通道時，才會迎來被雨花石夾道歡迎、但雨花石又不在眼前的壯觀而又令人激動的場面。感覺這是一條沿著山體開挖出來的通道，王道林先生告訴我，米家洼這一帶的土山叫“十里長山”。
十里長山
一聽這話，我的腦海里浮現出的是鎮江丹徒境內那個“十里長山”。無論如何，從丹徒到六合，也不止十里，況且在遼闊的空間內，根本不見山影。唯一的解釋應該是：米芾死后就葬在鎮江的十里長山，到了明代，米萬鐘當了縣令，是不是也將轄區境內的土山命名為“十里長山”、以表示對祖先的紀念?我一時賴得去想那么多，只是瞪大眼睛，慢步地走著，左顧右盼看著兩側由層層沙石疊加形成而又有裸石遍布的通道，我時不時地手捫石壁，多想發現一枚被稱得上是雨花石的小精靈啊！
在王道林先生的引領下，參加會議的代表們步行在沙石坑大小不一的原野上，有的沒有形成池塘的沙石坑離開地面足有五六十米，站在它的旁邊，如同站在懸崖峭壁邊。為了安全起見，王道林他們已經進行了防護圍擋，同時還專門建立了一個鋼質“瞭望臺”，以滿足人們縱覽遠近幾座面積大、開采坑底深的雨花石原生地需要。當我們來到一座沙石礦坑坑底時，仰頭而望，雖無壁立千仞之險峻，但被雨水沖刷形成的千百條溝道順勢而下，石頭如星星般點綴其間，其畫面無異于天上的銀河被倒懸在了這里。
這里曾經是機聲隆隆的沙石開采現場，這里曾是無數懷揣發財夢想、靠勤勞致富的勞動者們的露天工廠。今天我們來了，是在憑吊沙石礦開采的遺跡，更是要為人們保留下雨花石問世時的原有地方。王道林先生告訴我，要從幾萬粒石頭中才會崩出一顆被稱得上“雨花石”的美石，稍不留神，就又會被再次埋沒。雨花石，它不是女媧補天遺留下來的彩石，也不是共工怒觸不周山時崩裂的碎石，更像是大地母親身上僅有的幾顆“舍利”，我們要倍加愛護珍惜。
米家洼這800畝土地，有腳底下、眼面前隨時都能感覺到、觸摸到的雨花石，有隨處可以垂釣的魚塘，有一片片金黃色的稻田；有桂花飄香與鵝兒的鳴唱，有快樂雞在草叢中追逐覓食，更有三五條家犬在見到你的時候，向你搖尾示意，它們比城里人養的寵物顯得更加大氣和親切；而那一兩只慵賴的貓咪們，幾乎是不問人間事，只顧躺在由石磨盤鋪裝的曲徑那頭，舒舒服服地曬著太陽呢。
米家洼這800畝土地，在當地政府的關心下，還將誕生一座體量不大的雨花石文化陳列展示館，以達到場館建設與館外沙石礦坑遺存互為表里，讓向來有欣賞雨花石習俗的人們又多了一個理想去處，讓想了解雨花石如何橫空出世、成為人間美石寶物的人們又有了一方原汁原味的雨花石出生地探密的樂趣。米家洼這800畝土地上已經有了“米園”，在此基礎上，它還應該有一個更加貼切、更加高亢激越的稱謂，我們似可稱之為“中國雨花石原生地遺址公園”！
